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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张求会
是的,这世上不止一个谢石钦,清末民初的湖北就出现过两位:随县谢石钦(1886-1956),派名弘常,学名哲元,又名凤荪,字石钦,号樗公,是一位有功有过的政治人物;汉川谢凤孙(?-1934),字石钦,号复园,则是一位实力超过名声的书法家。两位谢石钦,生前也许并无交集,身后却多次被张冠李戴。比如,《陈曾寿年谱》在介绍陈氏同学汉川谢凤孙时,标注的生卒年(《词学》第35辑,2016年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第260页)竟然是随县谢石钦的。因此,有必要利用新材料把他们区分得更清楚。
随县谢石钦,清末中过秀才,1911年参加武昌起义,1912年任湖北革命实录馆馆长。1915年任湖北教育会长;同年,出任湖北筹安分会副会长,为袁世凯复辟效劳。1922年任湖北省财政厅秘书,次年任实业厅厅长,后弃政闲居。新中国成立后,任武汉文史馆馆员,著有《樗公随笔》。其家藏辛亥革命部分档案资料,后由湖北省博物馆收藏,被整理成《武昌起义档案资料选编》。
随县谢石钦的生平,除生年有1880(《湖北省志人物志稿》第3卷,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年版,第1092页)、1886(《随州文史资料》第2辑,随州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1981年印行,第116页)两说之外,其余没有异议。
汉川谢石钦,光绪二十八年(1902)中举,以知县分发贵州补用。未料科举废除,革命爆发,科第功名之路断绝。幸而长于书法,遂以卖字为生。然生不逢时,身后之名反倒不如生前。当代汉川籍画家吴正奎,迟至1979年,通过一册1932年上海出版的破旧书法集,才知道家乡出过这样一位书法名家:“自从在《当代书家名林》中一睹这位乡前贤的丰采之后,除了作品给予我的震撼和回味外,谢凤孙其人犹如巨头鲸在辽阔的大海上摇动了一下巨旗般的尾巴,喷出了一串水柱,又回到了茫茫的海洋里一样,莫知其行状。”(《汉川文史资料丛书》第12辑,汉川市政协学习文史资料委员会2000年印行,第187页)
事实上,早在1940年12月,谢凤孙的同学兼亲家陈曾寿就给他写过行状。这则最终未能成文的草稿,是迄今所能看到的唯一一篇谢氏小传:
谢凤孙,字石钦,一字复园,汉川人。先师汉阳关季华先生为汉川校官,石钦之尊翁○○先生从学于先师,石钦亦受业焉。家贫,就教读馆糊口。先师授学杨氏,庐于申江,从游数载。先师殁,又受学于嘉兴沈乙庵先生。辛亥国变后,乙庵先生避地上海,又往从焉。从关师时,于师说笃信谨守,书法亦逼真关师,及从乙厂先生,作书又极似之,书法稍变。其笃守一先生之说如此。事母至孝,虽极贫而奉养极备。缩节用费,广备身后之具,先期积年购置。其用心至周,无弗备也。(尧育飞整理《陈曾寿日记》下册,凤凰出版社2023年版,第651-652页)
试将《陈曾寿日记》与《沈曾植年谱长编》(许全胜撰,中华书局2007年版)、《沈曾植书信集》(许全胜整理,中华书局2021年版)、《沈曾植家风文集——寐叟逝世一百周年纪念》(孙昌淑主编,浙江省嘉兴市文物保护所2022年印行)结合在一起研究,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深入地认识谢凤孙。
谢凤孙早年拜在汉阳名儒关棠(1847-1896,字季华)门下,与陈曾寿、朱克柔成为关门最著名的三位弟子。关师去世,谢凤孙为之撰作墓志并书写碑铭,可见深受器重。约在1906年,谢凤孙拜大儒沈曾植(1850-1922,字子培,一字乙庵)为师,书法、诗文得到更大提高。1909年受沈氏派遣,赴日本调查,撰成《日本租税制度及实务》。现存34通沈曾植致谢凤孙书札,第一封信写道:“得手书,知初八来禾(嘉兴——引者注),且喜且怅,喜其来而病其迟也。料沪上多留之日,必终从晤聚日中扣除,亦无可如何耳。”(《沈曾植书信集》,第383页)此信写于1910年,师弟结缘只有数年,情意之真切出人意料。究其原因,以其“诚朴”为沈氏所喜,“故书中奖诱之意特多云”。(同前,第400页)沈师病逝,谢为之撰文书碑,足证德馨艺高已有公论。陈曾寿日记虽不完整,也留下了十余年间与谢凤孙诗翰往来、竟夜畅谈的记载。不仅如此,谢与陈、谢与沈各自结下秦晋之好:1919年,谢女学瑜与陈子邦荣结缡;1924年,沈将最疼爱的侄外孙女武蕴如嫁给了谢子学乾。
诚朴、忠谨、孝悌还成为谢氏家风,得到了延续。1937年,36岁的谢学乾英年早逝,妻子武蕴如含辛茹苦,独自将三个子女养育成人。次子谢诚感念母恩,年过八旬仍坚持整理母亲遗稿。为了解开亡母的身世之谜,他不放过一线希望,最终与嘉兴沈氏后人取得联系。在成功为母寻根的同时,还为学界提供了重要文献和一张谢凤孙壮年照片,弥足珍贵。(详《沈曾植家风文集》,第101-132页)
最后说一说谢凤孙的生卒时间。据陈曾寿日记,谢氏逝于1934年7月8日(《陈曾寿日记》上册,第339页)。至于其生年,据谢凤孙所撰关棠墓志铭,“关先生者,凤孙师事十年”,又说“凤孙逾冠既五年”始从关师学,由关棠卒年(1896)往前推算,谢氏生于1861年前后。这既能解释陈曾寿(1878-1949)何以屡称谢为“石钦兄”,又能与陈曾矩(1884-1943)在挽诗中所称“忆昔成童初,忘年与我友,逮今卅余载,交谊无与久”(《陈曾寿日记》上册,第340页)若合符节。当然,这一推论还有待验证。
(作者为广东行政学院教授)个人炒股怎么加杠杆